布面还留着染缸的潮气,针脚歪歪扭扭地绕成个圈:时而密得像绣绪坊的锁边,
针脚挤着针脚;时而疏得能漏过阳光,能看见底下的粗布纹理;针脚间距忽宽忽窄,
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,像在模仿着什么藏在记忆里的图案——或许是母亲绣帕上的栀子轮廓,
或许是荒原上绪草缠的结。老周放下锉刀眯眼凑近了看,突然笑出了声,
烟袋锅都跟着颤了颤,火星落在青石板上,烫出个极小的黑点——那圈针脚的走向,
与樟木箱里林砚八岁时穿的旧布鞋补丁如出一辙:都是在鞋帮内侧绕个不规则的圆,
都是在脚踝处突然拐个急弯,连最后收线时打歪的那个结,都歪得恰到好处,
像个小小的惊叹号。他记得林砚娘当年补鞋时,总边缝边念叨“针脚歪点才好,
能把念想都绕在里面,风刮不走”,此刻阿念补丁上的线头正微微颤动,
与樟木箱里那只旧布鞋的线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,两根线头隔着三十年的时光,
在晨光里轻轻碰了碰,像两只隔着岁月的手,终于在某个温暖的瞬间,紧紧握在了一起。
阿念贴身的布兜里,那块绣着栀子的绢帕正微微发烫,热度透过粗布衣裳渗出来,
烫得她锁骨处的皮肤有点痒,像只小虫子在爬。帕子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,
当时母亲的手已经凉得像西岭的冰,指节都冻得发僵,却死死攥着帕角,
指腹在“栀”字最后一笔的弯钩上反复摩挲,把那处的丝线都磨得发亮,露出底下的白棉胎。
“去‘五念坊’……”母亲的声音轻得像缕烟,气若游丝里裹着极细的呜咽,
像被风掐住了喉咙,“那里的人,懂针脚里藏的话。”如今帕角磨出的毛边沾着点绪草汁,
绿得发透,带着股潮湿的土腥气,像刚从荒原的草堆里捞出来的。老周曾用指尖蘸过那汁子,
放在鼻尖一闻就愣了——是荒原深处才有的“忆绪草”,汁子沾在皮肤上会留下浅绿的痕,
三天才褪,像块洗不掉的胎记。当年林砚父亲埋玉佩时,就用这草汁拌了泥,
说“能让念想记牢回家的路”,而阿念帕子上的汁痕形状,
<...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