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我的指尖掠过最深处一个笔画格外扭曲、深陷的“恨”字时,
周遭修复室明亮的光线、仪器微弱的嗡鸣、甚至我自己的呼吸,
都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抽离、隔绝。眼前猛地一暗,随即又被一种摇曳昏黄的光晕所取代。
空气变得粘稠滞重,
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、陈旧的脂粉香混合着药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霉潮气息,
沉沉地压在口鼻之上。耳边,
是另一种遥远而模糊的声响——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卷着雪粒子,
噼啪地敲打着糊了高丽纸的窗棂,声音空洞而凄厉。更远处,
似乎还有隐隐约约、不成调的丝竹声,被风雪撕扯得断断续续,如同鬼魅的呜咽。
我像一个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的幽魂,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、聚焦。依旧是那只妆奁。
然而此刻,它却焕发着一种触目惊心的、属于活物的光泽。深红色的漆面光滑如镜,
清晰地映照出上方垂挂的、同样崭新的茜素红纱帐一角。妆奁的台面上,
几件精致的鎏金嵌宝首饰随意散落,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寂寞的光泽。
一只纤瘦、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,正死死地攥着一支样式简洁却分量十足的金簪。
那簪子的尖端,此刻正深深抵在妆奁内壁那片光洁的檀木上。
视线艰难地、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般向上移动。一张年轻女子的脸,映入了我的“眼”中。
她穿着一身质地极好却颜色暗沉、样式古板的宫装,
宽大的衣袍像是挂在了一副过于单薄的骨架上。她跪坐在冰冷的脚踏上,背脊挺得笔直,
却透着一股行将就木般的僵硬。她的脸很小,下巴尖削,
肤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、病态的苍白,如同上好的素绢,
此刻却被一种濒临崩溃的潮红晕染着双颊。嘴唇干裂,没有一丝血色,
紧紧地抿成一条倔强又脆弱的直线。最令人心悸的,是她的眼睛。那双眼睛很大,
眼尾微微上挑,本该是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型。可此刻,那里面没有光。没有泪水。
只有一片死寂的、望不到底的漆黑。那漆黑深处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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